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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(阅:5284/回:0)胡同和雨巷 生在北方,北方有胡同,起风时,便会刮起黄沙挟持的风,穿过老旧的四合院的门,啪啪的作响。卷起衣角,顶着风儿,一直在里面走着。 说不上喜不喜欢,只是,时常看见那些携裹着棉衣的老人,坐在胡同口的暖阳里,晒太阳,阿婆也在那里,身边放着黑色的小收音机,吱吱呀呀的唱着戏。 胡同的背暗处,还有残积的雪,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尘土,下了学路过时,便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轻轻拂开覆土,小心的抓一把雪,团起一个球,放在手心里,或者含在口中,任那一丝丝的凉气在口中上下窜动,凉的冰心,含到最后,只剩细微的沙子,咯着牙齿…… 天空中没有飞鸟,头顶上也没有繁盛的槐花,只能看见荏苒乱生的枝丫,黑乎乎的劈开天空,横竖都呈现出寂寥的味道,就像胡同里偶尔窜出的小狗,亦如胡同口那些碎黄的枯草,杂草中飞落的纸屑或者一只残缺翅膀的风筝。 小时候,胡同的记忆,一直停留在孤单里面,胡同里没有青石板路,下雨了,便会泥泞,光着脚走上去,便能感触到泥土的温热和腻味,粘着脚丫,记忆便被湿漉漉的润透。 胡同有风,一直吹着。 隔壁的青儿个子瘦高,喜欢背着一个破旧的画夹,穿过胡同,去画画。于是,胡同里便留下一丝薄荷香味,轻轻浅浅的,飘离。晌午的时候,便和清远姐她们,在胡同里跳皮筋,踢毽子,玩到兴致的时候,尘土被踢得飞扬,震落的尘埃里,却有我们撒欢的笑声和快乐。 直到英子从远远的北京来到我们的村子里,才显现出胡同的破败和陈旧,她是村东头丁阿婆的外孙女,回来探亲,她穿碎花的裙子,头发上带着时尚的发卡,给我们讲北京的胡同和四合院,同伴们都抛着惊羡的目光,时不时的用手小心的摸着她的裙角,看着她夸张的吃着奶糖,那个瞬间,开始讨厌,讨厌那个胡同,和胡同里所有的一切。 再后来,等青儿又一次穿过胡同时,便停留下脚步,看着我们玩耍,他的目光和画笔,只围着英子转,而我的身影,在他的画纸上,只不过寥寥几笔,很轻很淡的。 前生今世,便在胡同里的那一笔,滋生出一丝丝的情愫,北京来的英子,遮盖了我所有的光芒,我身上的格子上衣和胡同里飞扬的尘土,在阳光下呈现着岁月粗俗的线条。 英子的优雅和美丽,挑战着我的俗气和贫瘠,也挑战着胡同里尘土飞扬的破败和陈旧。那个黄昏,便在青儿最后一笔落定时,把那张画纸撕得粉碎,胡同的上空,飞起纸屑,夹杂着英子的哭声,青儿铁青着脸,一言不发,走远。 写着写着,胡同里的那棵槐花,便开满了胡同里的天空,看不见天空,只看见一层层的白雪,压低着枝桠,站在墙头上,便能够着,那香气浓郁,把胡同里的空气铺得满满的。 伊若外嫁过来时,正好槐花盛开,风吹起,胡同里飘着一层白雪,她身穿月白色衬衫,藏青色裤子,我站在自己家的院墙上,看着迎亲的人群,还看到英子用羡慕的眼神一直看着伊若。记忆在那时,便有了一个断层,英子什么时候回的北京?青儿什么时候去了南方?都记不清楚了,只记得,伊若的月白衬衫,还有她胸前那朵莲花,那花瓣那么的妖娆,那么艳,而伊若一张精致的脸上,只看见沉静,那种静,静的惊心动魄。 也是在那年,我在书本里看到戴望舒的《雨巷》,还有那个丁香般的姑娘,亦有青石板的情结,和灰墙黛瓦的喜爱。有雨的黄昏,独坐在窗前,听着滴答的雨声,很美,很动人。丁香般的姑娘,读起来,盈盈采耳,那诗句的婉约,犹如一束绿意,不盈一掬。 雨巷,江南,丁香姑娘,还有那把红骨伞。 伊若走过的眼眸,便疑惑她,是诗句中的丁香吗?这几个词放进伊若的岁月里,那么旖旎生姿,贴切入微。雨巷水色涟涟,旧墙黛瓦,入了梦,便是湿哒哒的一幅丹青水墨。 胡同里也能长出诗句了,伊若便是诗行的一枝丁香,这写意错觉了吗?我坐在胡同口的风尘里,用湿润的况味,写意着我的感觉。胡同和雨巷,交织着走进我的视线,我的生活,夜夜入梦啊! 风前絮飞花若雪,这错觉就是这般美到极致,湿漉漉的记忆和幻觉,挟持着手中的笔,在温婉细腻的雨巷里,把一行行的念想,贴进骨子,刻下一道深深的痕迹。 江南,雨巷,我却一次也未曾到达,我熟读的,只是文人墨客的诗句和水墨里,那一幅幅旖旎的景色和一行行婉约的意境。 柴门轻开,雨纷落,恰似做了一场华丽的梦。 友从江南带回一件睡衣,手绣的花纹,丝绸面料,光光滑滑的,贴着肌肤,丝丝微凉,就如浅夜里做的梦,薄薄的能看见梦里的样子,旧巷口姗姗走来,身后的墙体,剥落着时光,斑痕疏离,那滴着雨滴的廊檐,透着湿湿的味道。 也是寂寞的味道。 若说,雨巷是我未央的一个念想,那么胡同,就一定,是我岁月中,暖了眸的情结。 离开的这些年,历经过许许多多的巷弄,虽然,还未远足江南,但是剥离出胡同里,那些简单而温婉的情景,我的世界里,却只剩贫瘠的念想,还有那个雨巷的梦。 离开胡同,走进喧嚣的城市,我的雨巷情结,却只剩下寂寥的况味。 心底,泛起惆怅的味道。 带着凉薄的寂寞,一人走走停停,延伸着…… 终于,回眸寻找,那日落的黄昏,那带着暧昧的温度,那些三三两两晒着太阳的老人,还有在天井旁饶舌的女人,那穿漏裆裤子红棉袄的小孩儿,还有在槐花树下捉迷藏的女孩儿们,那四合院门上破旧残缺的对联和年画,那石榴枝头爬过墙的荏苒。那妖娆多情的伊若,我放慢着目光,一寸寸的阅读,温婉细腻,用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,小心的触摸着。 我还可以这么真实的拥有,拥有着胡同的粗犷,庸俗,和它破败不堪的面容,这是多么让人喜泣,让人心潮澎湃的事情! 不管,前生,或者来世。我拥有着。 那个雨巷的梦,也只有在胡同温实的怀抱中,才能呈现出它的优雅,它的空灵,它的雨韵,它的绝响。 我愿意在胡同的尘土中,终老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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